銀面最開始不叫銀面，他有個代號Ⅰ-B-1-1。

字母“I”代表他是I型人造基因編輯人，字母“B”是為他提供基因樣本的人的代碼，代號中的第一個數字“1”代表他是首批制造出來的實驗品，第三個數字“1”是他被生產出來的次序，他是第一批、第一個來到這個世界的B類基因編輯人，也是第一個成功存活的人造人。

跟被快速催熟成長的“兄弟們”不同，他是自然發育生長的，制造他的研究學者對他格外偏愛，那位研究學者最常對他說的話就是：“你跟其他殘次品是不一樣的。”

“有什麽不一樣？”他困惑地說，“我和他們明明長得一模一樣。”

“皮囊是相似的，但我關註的不是皮囊，是一些深層次的東西。”研究學者眼神深邃地看著他的眼睛，“你有靈魂，他們沒有。”

“靈魂是什麽？”他迷茫地問。

“靈魂是一種同時存在於哲學層面、宗教層面和現實層面的概念，對於你來說可能有點難以理解了。”研究員按著他的肩膀，讓他看向實驗室內一動不動站著的白發人造人。

研究員推了他一下，對他說：“你去攻擊他。”

於是他順從地走上前，一拳把跟他有著一樣面容的人造人打倒在地。

人造人安靜的躺在地上，沒有掙紮，沒有哭泣，沒有反擊。

他們是沒上發條的木偶，失去靈魂的傀儡，不會思考，不會哭不會笑，沒有痛苦的概念，沒有任何情緒。

研究員把他叫回來，拉過他的手，從口袋裏掏出一把手術刀，冷酷地把他的手掌紮了個對穿，血一下子湧了出來，他痛苦地顫抖，眼中無法抑制的溢出了淚水。

“痛嗎？”研究員輕聲問。

“痛……好痛……”他眼淚汪汪地捂著手說。

“除了痛你還能感覺到什麽？”

“我……我不知道。我很難受……”他抽噎著說。

“你現在最想幹什麽？”

“我想讓傷口停止疼痛，”他說，“我想……我想……”

“說出來，你內心的想法是什麽？”研究員蹲下來，平視這個孩子粉色的眼睛，“告訴我。”

他呆了一會兒，遵從內心的想法說：“我想……讓你也感受到和我同等的疼痛，或是更多的疼痛……”

研究員滿意地說：“這種情緒叫仇恨，叫憤怒。這就是你和他們不同的地方，你是有靈魂的人造物，和你一同誕生的兄弟們則沒有。你會哭會笑，是個活人，可他們僅是沒有意識的軀殼，嚴格意義上來說他們不是人，只是物品，不該用“他們”……該用‘它們’。”

“為什麽我有，他們沒有？”他茫然地問。

研究員說：“也許是偶然因素，也許你就是唯一的奇跡，不管我們制造人造人的技術有多麽成熟，都沒有再誕生一個像你一樣有靈魂有自我意識的個體。”

他用沾血的手摸摸自己的心臟，像是想要找到“靈魂”這種奇妙的東西到底藏在身體的什麽地方，“靈魂在身體的哪裏？在我的心臟裏，腦袋裏……還是胃裏？”

研究員略感疑惑：“為什麽你會猜測靈魂在胃裏？”

他認真地說出自己的猜想：“每次吃完飯胃裏暖暖的很舒服，靈魂那麽稀罕那麽特別一定是好東西，它說不定就在胃裏，跟食物一樣是好東西。”

研究員：“……”

他看到研究員無奈的臉，警覺地說：“難道靈魂不是個好東西？唔……有靈魂會感到疼痛，沒有靈魂就不會……這麽一想靈魂確實不是個好東西！”

“不對，你不能這樣想。”研究員說，“正因為靈魂是個好東西，所以想要得到它就需要付出一定的代價，你會疼痛，會產生不好的情緒，這就是得到靈魂的代價。而相應的你有了靈魂可以體會到沒有靈魂的人偶體驗不到的東西，你能感知到食物的美味和溫暖，能從食物上獲得心靈的滿足，你的人偶兄弟們不能。有收獲就要有付出。”

他想了想，果斷說：“那、那還是有靈魂比較好。”

研究員這時把手術刀遞給了他：“你去，殺掉地上的殘次品。”

“哦。”他走過去彎下腰用刀割開了人造人的咽喉，血噗嗤濺了出來，在地面上流淌，很快就流到了他的腳下，染紅了他的鞋子。

過了兩分鐘，血不流了，他摸了摸人造人的臉，擡起頭說：“他死了。”

“告訴我，你現在是什麽感覺？”研究員審視地看著他。

“我不太喜歡血的顏色，它染紅了我的鞋子，我不開心。”他如此回答。

研究員註視著他，說：“只有這些？”

“那……不然呢？”他不理解研究員臉上為什麽會出現那麽……難以形容的表情。

“如果我讓你殺掉一個有靈魂的人呢，比如我？”研究員說，“只是打個比方，我不會真的讓你這麽做。”

他說：“你對我下令，我就照做。”

研究員這回沈默了很久。

“怎麽啦，我做的不對嗎？”他開始自我反省。

研究員說：“你沒有考慮過拒絕的選項嗎？”

“為什麽要拒絕呢？”他費解地說。

“看到死去的生命，你心裏不難受嗎？靈魂沒有觸動嗎？”

他仔細摸了摸心臟，摸了摸腦袋，最後摸了摸胃，然後說：“我的心臟腦袋和胃都沒有感覺到難受，靈魂也沒有動過。”

研究員：“……”

他：“難道靈魂不在心臟腦袋和胃裏嗎？那在哪裏？”

“可能是對死亡沒有清晰的概念，社會常識欠缺，導致同理心匱乏，後面不知道能不能通過學習改善這一點……”研究員嘆了口氣，“算了……這樣也挺好的，你服從命令就對了。”

他聽話地點點頭。

……

透過扭曲繚亂的火焰，隗辛看到了被環形火焰漩渦包裹的人影。

她整個人都僵住了，原因無他——對面的十幾個“銀面”，全部都是超凡能力者。

他們中有的個體超凡能力等級是B級，隗辛能看見“純水”的具體效果，而有的個體超凡能力等級似乎直接達到了A級，她僅能看到超凡能力的名稱“純水”，看不到能力效果了。

粗略數去，大概有八名A級，八名B級。

“這是什麽？”隗辛艱難地說，“克隆人嗎？克隆超凡能力者？”

蔚芝臉上從來沒有露出過這樣失態的表情，她說：“恐怕是的。”

因為“銀面”們開始動了，他們手牽著手，天空中滴落的雨滴，聽從他們的命令匯聚起來，空氣中的水也凝聚到了一起，半圓的水罩撐了起來，他們聯手抵擋住侵蝕性極強的黑焰。

水與火的接觸面水蒸氣滋滋冒了出來，三者此消彼長誰也奈何不了誰，銀面們連水蒸氣也可以操控，天空在下雨，他們的水取之不盡用之不竭，借助天氣優勢占據了上風。

被控制的水流很快就被火焰燒沸騰了，這時克隆體忽然操控著沸騰的水凝聚成水鞭朝隗辛和蔚芝抽擊。

她們三人匆忙躲閃，接著水鞭被火墻攔了下來，蒸發成了白色的霧。

“有意思……太有意思了……”汪飛馳經過短暫的試探後確定了對面十幾人的能力強度，他裂開嘴露出牙齒笑得陰沈，“你們是從哪搞來了他的基因信息？”

他撤掉了火焰漩渦，黑焰凝聚成黑到極致壓縮到極致的細針，他屈指一彈，黑針輕而易舉地洞穿了防禦用的水罩，刺中了其中一個克隆體的身軀，火焰猛漲瞬間吞沒了被刺中的克隆體。

不到三秒鐘，克隆體就整個化為了灰燼。

“你們有什麽目的？”汪飛馳再次凝聚一根黑針，把它彈了出去。

這次被黑針刺中的克隆體爆炸了，血肉亂飛場面血腥。

“不肯說是吧，慢慢玩。蔚芝，你和你秘書別插手，我來。”汪飛馳笑容陰森地彈開手掌，五根手指，每根手指的指尖都有一根黑色的細針，“你們當你們是誰啊，以為十幾個螞蟻就能把我咬死了嗎？”

隗辛眼神看向躲在水罩裏的銀面和Red：“對面的人居然具備空間傳送類的能力，有沒有辦法截斷敵人的通訊破壞掉他們身上的電子設備，讓他們無法準確配合？”

“有。”亞當回覆，“利用電磁沖擊使這一區域內的設備全部失靈，兩公裏外的分部就具備這樣的設備，電磁沖擊的範圍可以覆蓋方圓五公裏，我方攜帶了抗幹擾設備，可以免除影響，但不知道對方是否攜帶了類似裝備。如果電磁沖擊影響生效，敵方裝備預計會失靈三分鐘。”

這是夏娃曾經用在它身上的手段，在最開始的停泊港爆破事件中，機械黎明趁這個機會調換了“安保員隗辛”和“臥底隗辛”。

隗辛請示蔚芝：“組長，可以用嗎？”

蔚芝面色變幻：“準許使用。”

這類武器覆蓋範圍過大，附近的居民區和電纜線路會受到嚴重影響，通常情況下不會準許使用，現在這種情況不用不行了。

隗辛之所以要這樣做，是為了遮去夏娃的“眼睛”，讓它看不到她在做什麽。

不遠處，占據上風的汪飛馳腳下突然出現了深藍色的漩渦，他一驚，身體控制不住的往漩渦中墜去，就在此刻漩渦猛然合攏，還好他單手撐地一個魚躍躲閃及時，這才沒被合攏的空間漩渦截掉雙腿。

下一瞬，他手掌撐著的那塊地面忽然又冒出了一個藍色的漩渦，他的手臂陷了進去，接著被當場切斷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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